酒娘一路疾行,从不觉得累,只因她此刻心挂然若风,又因方才判官的话,让她心难安,待判官说到他实在是迫不得已,她再也听不下去了。跑出生死殿时已慌了张,她只想尽快地回到人间,回到若风的身边,但愿他无事,她一遍遍地劝着自己。
然若风,生死簿;然若风,生死簿;然若风,生死簿......这两个词被她转换着念叨着。这似是一个转移心神的好办法!她怎么能够忘,若风的名,已在生死簿上显现,判官的话,判官的神态,无一不让她想到,是否是勾魂使者已领了命去勾取若风的魂去帝都,原来,她在那一刻进入生死殿,是早已定好的。
酒娘实在是太冲动了,待头脑稍稍能够自主运转时,她已闯进了然府,眼前的一切无不刺痛着她的双眼,满眼的红就仿似是血充斥着眼眶,他竟要成亲了,满府的红绸锦缎,无不在提醒着她,他安好,安好地甚至是要成亲。
她要离开这里,管他然若风是生是死,人家都要成亲了,在她已下好决心之时,在她突然从他的世界里消失那么一段时间时,他还是决意要和那肃菀清成亲。满目的红艳与她无关,要是能够疯狂该有多好,至少她也不会心痛。
转身的那一刻,世界仿佛塌陷,然若风与她不过几步距离,却仿似隔着重重山峦,她僵硬住不动,所有的勇气回回都是在他面前消失的一干二净,她只看着他,他亦望着她,她想从他的眼中读透些什么,却一无所获。
“夫人,您,回来了。”一道声音唤回了酒娘。
肃菀清,她也在,酒娘从肃菀清的脸上看到了掩藏不住的幸福,却又因着她酒娘的出现,苍白之色乍然显露,酒娘更是不可避免地听见了她话里的颤音,更是看见她紧拽住若风。唯有冷笑,才能缓解心中的悲凉,她酒娘何至于让人怕成这副模样,仿似她真的会将她肃菀清如何。
也许,她打扰了他们吧,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怯意,她道:“走错地方了。”他好的很,那么这便该让她满足了。
“酒娘!”他出声了,柔情之色溢然现出,她一顿,却因为害怕,她不敢抬头,以往调笑自如的酒娘到哪儿去了呢。
然若风回望一眼肃菀清,却见肃菀清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云抒,我该相信你,你有你该去解决的事......老夫人最近喜爱上了我做的银耳汤,屋内还熬着一盅,趁热我去端给老夫人。”她抽回自己的手,回以然若风一个理解的笑,而后往来时的路回去。
“你若没什么要说的,我便先回去了,这天实在是太闷,酒娘我实在是受不住。”他将她唤住,却什么也不和她说,这让她实在是受不住,她只得逼迫自己硬起心肠。
温热的呼吸喷在酒娘的脖颈后头,她已感觉到,他已至她的身后,她终于道:“对不起,酒娘。”
“对不起什么,”她止住他的话,突然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似乎她已知道他接下来的话会让她受不住,“我先回去了。”她又生出了要逃离这里的想法。
只是她却被若风给拽住了胳膊,不让她有挣脱的机会,“湖边酒家,”她一慌,只能听他道,“我有事在身,负了酒娘的约定。”
“那便好的很,我也没去。”原来竟又是自己的自作多情,还以为他真会在那儿等着她,却原来都是不遵守约定的。这不是正好吗,省得自己愧疚了好些天,只是,心还是难受,他怎么能不去,他是被什么给绊住了吗,也许就是这样的,对,就该是这样的,她只得这样安慰着自己。
她又是一把被他拥入怀中,好不容易有一点坚强的心却在此时土崩瓦解,“然若风......”余下的话尽被呜咽声吞灭,她已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在他面前痛哭过了,即便是韶关城外的那一回,也只是在他背对着她时哭过,可那回还是没有唤回他回过身来,而今却不同,她却让他看到她哭时的丑模样,“然若风,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做不到决绝,我做不到像你这般狠绝。”狠绝到说忘就忘,一碗孟婆汤就已忘记当初种种誓言,只留她一人承受着所有。
“你该恨我的,那么酒娘,请答应我一件事。”他强逼着她看向他的双眼,他一字一句道,“既然我那么狠绝,请酒娘将我给忘记,再不来早我,亦或是恨我一生,然若风此生注定不能做到对酒娘一心一意。”
直到这一刻,酒娘才看清若风眼中含着的意思,那真的是一种决然,一种要将她抛弃的感觉,她不由地退却了,她从没有在他的双眼里看到过这样的情绪,她低声道:“忘记,谈何容易忘记,”她又在自语着,眼睑低垂,她不敢忘记,她故又反问着他,“你教教我,怎样能把你忘记。”恨,她是注定做不到的了。
他终于放开了她,负手背对着她,道:“听说这世间有孟婆汤,能够忘记各种爱恨情仇,我想,以酒娘本事,定能寻到这孟婆汤,饮下孟婆汤,将我等负心人给忘得一干二净。”
孟婆汤,这些话,他怎么能说得这么的干脆利落,他竟能想到孟婆汤,她苦笑出声,她好想告诉他,孟婆汤,终究是没有用了。若风,为了能够记住你,我不曾,可以说是不敢饮孟婆汤,入忘川河,实在是太难了,我做不到!
“也是,但愿我真的能够寻到孟婆汤,到时一碗孟婆汤,好将你忘得一干二净。”泪水竟又不自觉得流了出来,入口,竟是苦涩,让她不能自已,她顺着他说着违心的话。
又是这样,他背对着她,她只得望着他的身影,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让人伤心难过的事,她自以为为自己寻到了个让人开解的话题,“你和她,你们已经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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