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济的这番话，已经不止是在劝说皇帝了，而是他认为的当帝王的一条准则。
赵广死死的盯着他一会儿。短短的时间里，杨济看到父亲已经双手撑在地上，身子前倾，嘴唇微微发抖。他在反思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在这安静的氛围中头痛欲裂。
“杨济，你们果然和施杰串通起来了，对不对！”赵广一挥手将书案打翻，怒极反笑：“裴素查出你们指使施杰忤逆朕，朕还不愿相信。杨显，你不是说杀了施杰便可证明你的清白么，你还没和你的儿子们串通好吧，所以杨济还以为你此次进宫要来保施杰，便顺着你原来的意思来给施杰求情来了！”
“陛下，臣冤枉，臣真的不是反对迁都的背后主谋，杀不杀施杰，与我杨家没有任何利害关系！”杨显指着裴素大声呵斥道：“凭着施家女儿的一句‘郑国公会来救我们’，通议大夫就认定我杨显与此事有关吗。那么通议大夫向陛下求情又该如何说！”
裴素也不顾皇帝在场，大声回道：“杨显，谁不知道你在晋阳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早就联合匈奴人，当设法打消了陛下迁都的打算之后，便与他们攻进长安……”
“够了！”赵广用手指着杨济，问道：“你，杨二郎，你来告诉朕你们究竟和施杰有什么勾当？”
杨济摸不着头脑，但从他们的对话中猜出了大概：在父亲为施杰求情之前被裴素咬了一口，让皇帝认定他与施杰说出的那一番话有关。无奈之下杨显只好让皇帝将施杰处死，以证明杨家与那番“谋反之话”没有任何关系。
父亲真是急糊涂了……杨济心里暗想。兴许是酒壮人胆加上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陛下，我记得您说过，无论如何，陛下会相信我杨家的一片忠心。”杨济端坐在赵广面前，毫无畏惧。
“我是说过，可是你给施杰求情了不是吗，你让朕还如何相信你的忠心？”皇帝在等杨济的解释，他并不希望如此可靠的人是他的对手。
杨济道：“通议大夫认为杨家与施侍中暗中勾结，可我们杨家坚决否认。如今只有保全施家，才有对证的人，臣所以决不能杀。”
“可是，你父亲要朕杀了施杰。”
杨济看了一眼杨显，只见他已经没有那么愤怒和紧张了，父亲充满希望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儿子的身上。他施了一礼，回道：“父亲要杀施侍中是要向陛下证明我们与这件事无关，而我要保住他是想用另一种方式证明清白。通议大夫忠心耿耿，既然他向陛下说了杨家与施家勾结，又不是我和父亲做的，说明我们杨家出了细作，背着我们自己行事。”
杨济向来巧舌如簧、心思缜密，要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受到朝中上下的关注。无论是不是说得滴水不漏，他都已经打动了皇帝。
赵广又问道：“可是在泰隐寺里，有好几个人都听到施杰的独女对他夫人说你们会去救他们，这又是怎么回事？”
真是愚蠢的孩子啊……杨济突然很想笑，并不是所有人都足够机灵，他见过施玥柔，只觉得施家小姐柔柔弱弱的，定是个谨慎小心人，谁知道却是个不知处境的单纯女孩。
“臣认为施小姐只知道他们能依靠的是‘郑国公府的人’，却不知是哪一个，所以只好一概而论，被小人误认。”
“杨济你说谁是小人！”裴素忍不住出声。
杨济笑道：“通议大夫误会了，我说的小人是毫不思考就胡乱在您面前嚼舌根的人。”
杨济的酒全醒了，他突然觉得这些比他年长许多的人很可，他们自以为是，却不知道一步步落入人家的圈套。
而他想得比别人多，所以过得比别人自由。
杨济相信这一次赵广又轻易地站在了他这一边——天下人都道当朝皇帝残暴不堪，听不进别人的话，却不知他其实最容易听信谗言。
看着赵广犹豫的模样，杨显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