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贤昨晚做了个梦。

早上刚睁开眼的时候,他还记得梦的内容,甚至于梦中人物的穿着、话语,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的,那是关于桑缇娅和劳伦斯的梦,距离圣殿记忆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但庄贤偶尔还是会梦到那个世界的事情。

只是,每当从睡梦中醒来,意识完全清醒后,就会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任凭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

梦这种东西,就像池中的涟漪,余波平息后并不会留下什么。但你若连续去激起它,池子也总不会平静。

只是庄贤每次梦到桑缇娅的故事,醒来后都会想到何诗宁。

这是何诗宁独自前往耶路撒冷的第五天。庄贤的队伍也在这一天抵达了耶路撒冷。由于七七节的缘故,一部分的追随者回家守节去了,还有些人则是治好了病便不再跟随庄贤。一路下来,队伍还剩下七十人左右的规模,效率也比之前快多了。

庄贤照例在城外安排好追随者们,又托几个门徒去采购补给品,自己则进城去打听消息了。鉴于之前在城内引起的骚动,庄贤这次的行动可谓是低调至极。

他脱掉了往常穿的那件白袍子,换上了一件不合身的破旧布衣,衣服上满是补丁和做旧的痕迹,再配合着脸上粘的假胡子和一柄朽木手杖,那模样像极了一个风尘仆仆的旅行者。

他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刻意避开了卫兵较多的神殿和闹市。时不时钻进一家家不起眼的小酒馆,希望能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在这里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但实际上,人们聊的内容大多是些日常话题:

某家著名的卖饼小摊又开业了,还招来个女人当帮手。

谁家男人被隔壁老汉绿了。

昨天有一个异教徒被处刑了。

大多数的消息对于庄贤来说都没什么用处。但从人们对政治的讨论来看,自希律王死后,他的继承人的统治并没有多少改观,而从罗马调任来的总督彼拉多似乎也并非善类。

以后的行动要更加小心些了。庄贤暗自想着,他喝完最后一口葡萄汁,走出了酒馆,留下身后一群吵闹的客人。

他顺着小路走到了羊门附近,这是耶路撒冷诸多的城门之一,通常是供祭祀和带着牲畜献祭之人走的。人们将作为祭品的羊羔牵过此门,并在这里加以宰杀,羊门的名称由此而来。

在门的后面,是两个相靠的水池,人们将其称之为毕士大池。

其中较大的水池是让贫穷的人以及生病的人来这里沐浴洗身,较小的水池是供给将被献为祭物的羔羊与牲畜在里面洗净。根据以色列人的传统,每一年天使会奉耶和华差遣,前来搅动毕士大水池的池水,当池水被天使搅动的时候,第一时间进入毕士大水池的病人,不论他所患的是什麽疑难杂症,都会立刻不药而愈。

这当然只是个美丽的传说,但传说的诞生自然伴随着坚信。这池子的附近经常会聚来各式各样的病人,每个人都希望这一口小池子能拯救自己的苦痛,让自己免除缠身的顽疾与缺损。

庄贤在羊门附近停了下来,观察着此处的情形。

一个衣着破烂的男人跪在池子边,他的脸上被大面积烧伤,留下了丑陋的疤痕和秃了一半的头皮。他不断用池子里的水清洗自己的脸,每洗一次,还要在嘴里默默念叨些什么。

一个年轻的女人将双臂泡在池子中,闭目凝神,看起来十分平静,她的手臂上满是溃烂的脓包和指甲抓烂留下的可怖的疤,其间的乳白色分泌物混合着血液融入池水中。

一个面如朽木的老人半倚着靠在池子边,他的瞳孔是浅浅的淡灰色,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他的家人用手从池子里捧起一些水来,小心地滴到了老人的眼中。

庄贤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各种各样的病患将自己的分泌物带入水中,使得池子滋生病菌,成为了疾病最好的温床,又有无数的人从池中取出水来送入自己的体内,妄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治疗疾病。

这种传统与祈求,除了交叉感染、加重病情,带不来任何的效果。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