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乾宵殿门口迎上来两个宫女,一个在前方带路,一个紧随郑逍身后提裙摆。面见皇帝和嫔妃总要打扮得体面,郑逍虽不喜艳色,却顾忌礼仪把心一横,选了件亮橙色外衬,整个人气质立马提升不少档次。她轻移莲步走在沈桓修身后,跟进内殿的时候,看见殿中已有几人坐在龙榻左右,正在兴致盎然相互攀谈。

沈桓修最先负手上前笑得开怀,一边扬声叫“父皇”“母妃”,一边恭恭敬敬躬身行礼。萧氏早看见他从殿外过来,不禁喜形于色,又嗔怪他来迟了。郑逍暗骂他动作快,赶忙跟着屈身行礼,自上次奉先殿一见,她已经有很久没见萧氏了,想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经历,郑逍打心底畏惧。

皇帝先让人给他俩赐座,待沈桓修向其他人寒暄过后,才上下打量了儿媳神情略带沉重:“魏后那边,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吧。”

郑逍没想自己是第一个被提问的,被他冷不丁一说,不免一阵紧张。她把头坑得低低的,不去看高高在上微伏在榻的九五之尊,轻描淡写道:“承蒙父皇挂怀,一切顺利。”

“这些天多休息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青儿。”萧氏也适时接话,郑逍微微抬眼,见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淡雅脱俗,温婉随和。

“母妃所言极是,”郑逍莞尔,“儿臣福厚,有二殿下左右悉心关照便是万幸。”

萧氏听她如是说甚为满意,又扭头看了沈桓修一眼笑道:“青儿生性忠厚温良,你是他跋山涉水过门的正妻,他自然对你百般宠爱。”

郑逍闻言,差点没一个白眼厥过去,特别是在听到“忠厚温良”和“百般宠爱”八个字时,她猛地一个激灵,浑身“唰”地泛起鸡皮疙瘩,刚抬头就对上沈桓修那柔光泛滥深邃黝黑的双眸,吓得没差从座上跌下去。

“是啊,”皇帝呵呵笑道,“玄青生性豁达明朗,娶亲之后越发风姿卓越了,”说着,他朝旁边看了一眼,转而对沈桓修道,“方才周使还赞你刚毅自律,奋发勤勉来着。”他们你来我往相互回应,却不再提魏后的事,倒是人情淡漠世态炎凉。

沈桓修一声朗笑谦虚道:“周使一向抬举儿臣,倘若儿臣日后大有作为,定不负厚爱才是。”

“下官从不虚言,”郑逍闻声不禁抬首,只见那人端坐在侧,一身月白金丝纹竹袍,手持骨扇,头戴玉冠,肤白貌美,唇红齿白,乍一看竟比坐在一旁的萧氏亮眼。他一本正经朝沈桓修颔首浅笑,声音温润清澈,“二殿下虚怀若谷,通达明理,实乃逸群之才。不单是下官,朝中上下还有谁人不佳褒奖?”

郑逍猜他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言行举止却不落凡俗,怎么看怎么讨喜。本着半腐的精神,她在心底把这人和沈桓修狠狠了一通。

沈桓修刚欲发言,萧氏便掩唇轻笑,“周使谬赞,青儿何德何能得此殊荣,该是诸位大人抬举了。”

“话虽如此,爱妃也应对玄青多加赞许,”皇帝已而正身坐起,悠哉抿了口茶,抬眼对沈桓修意味深道,“只是凡事切忌太过,纵是胸怀伟略,也需适时纾解。”

“圣上所言甚是,”旁边又来了个插话的,郑逍斜眼一瞥,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这人圆头滑脑,头发斑白,脸上布满岁月的印痕,顶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眯眼道,“微臣以为,二殿正值风华,自然奋发激进踌躇满志,凡事皆尽善尽美。圣上只需稍加提点,多加磨炼,想必有朝一日,二殿定能不负众望,继承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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