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缓缓地说道:“从明日起恢复演出,戏码还是原来的老戏码。等过一阵子,若是客人少了,先换你们戏班会唱的戏演。等全上海的戏迷都听腻歪了,再排新戏。你们看这样行吗?”

“行!怎么不行呢?这样最好了。”二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水生紧盯着孙铁嘴说道:

“孙班主,一会儿你让露兰春收拾收拾,我送她回去礼查饭店。从今天开始,她必须回去住。你也晓得莫老板在她身上下了多大功夫,这不是闹着玩的。咱们今日说好了,往后若是规规矩矩的,以前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自然谁也不会再提。否则的话,顾某颇有些下三滥的手段,只是好久没用了,需要在你们身上试试,看看还管不管用。”

孙铁嘴登时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说道:

“我晓得,我晓得。这事情怪不得露兰春,主要是我脑子进水,光顾着排新戏了,把旁的事情给忘了。顾先生大人大量,多多包涵。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最好了,”水生站起身来,“我去外面等你们。”

水生和滚地龙出了天虹舞台,回到汽车旁边。

水生对一直守候在那里的千里眼戴春土说道:“春土,这里没你的事了,忙去吧。”

戴春土答应一声,兀自离开了。

水生和滚地龙两个站在汽车旁边等露兰春。

滚地龙从怀里掏出老刀牌香烟,抽出一支点上,吸了两口。原来他给水生开车以后,经常跟别的司机在一起。这些司机都爱抽纸烟,消遣解闷,等人的时候抽一支烟,似乎显得时间不那么长了。一来二去的,滚地龙便随着他们一样,也抽起纸烟来。

烟雾从水生脸上飘过,他吸了吸鼻子:“给我也来一支烟。”

滚地龙从老刀牌烟盒里抽出一支递给水生,划洋火帮他点燃。

水生只吸了两口,一股辛辣刺激的烟草味道呛得他咳嗽起来,慌忙把大半截纸烟丢了,用脚踩灭。说道:“我抽不来纸烟。呛嗓子。”

滚地龙指着地上的大半截纸烟,笑道:

“水生哥,这是老刀牌香烟,价钱可贵了。若是换了旁人,一定要嘬到烟屁烫手。哪能像你这样?大半截就扔地下?还好你没碰到汇丰银行的小鬼头徐平安,否则像你这样抽烟,你可要触霉头了。”

水生不解,问道:“怎么回事呢?”

“我听韩上云讲,有一伙贼人买通了汇丰银行的大堂经理,叫金富的,里应外合准备偷金库,派个人假装的扫地老人,在门口把风。

正巧汇丰银行有个实习生,名字叫徐平安的,看这老头扫地蛮辛苦,便给了他一支烟,正是老刀牌香烟。没想到那个扫地老人只吸了两口,还剩大半截就扔地下,用脚踩灭了。

这徐平安是个小鬼头,立刻觉得这扫地老人有问题。像他这样的苦力,一盒老刀牌香烟抵得上两天的饭钱,他怎么舍得剩大半截往地上扔?

徐平安便把这情况报告了银行大班。那个大班立刻向巡捕房报了警。巡捕房派巡捕跟踪那个扫地老人,果然一直跟到这伙贼人的老巢,连那个金富一起,一窝端了。”

水生听了,觉得这个银行实习生能从半截烟里看出贼人的身份来,可真是个奇才,不由得好奇,问道:“那后来呢?汇丰银行怎么奖励这个徐平安的?”

“当然是直上云霄啦。听韩上云讲,这小鬼头从实习生一下子升为部门经理,银行大班给他派了三个女助理,一个姓白,一个长得白,一个穿一身白裙子,坐在他身边,白花花的一片,把他眼睛晃得生疼,非要像阿福叔一样,整日戴个墨镜才行。”

水生听了哈哈大笑:“好一个徐平安,古灵精怪,简直跟当年的韩上云一模一样。你可要告诉韩上云,让他看好了三姨太,当心哪天让这个徐平安横刀夺爱,把三姨太给抢了去。”

二人东一句西一句地正说着闲话,只见孙铁嘴带着露兰春从天虹舞台出来,几乎是小跑着来到近前。

露兰春款款地给水生鞠个躬,叫道:“顾先生好。”

水生嗯了一声,偏过头去对孙铁嘴说道:“老孙,你们两个都坐后面吧。”

孙铁嘴忙说:“这怎么行?我坐前边。让露兰春陪着你老人家坐后面。”

水生也不答话,兀自拉开车门,上车坐在前边副驾驶的座位上。

孙铁嘴没办法,只好上了车,和露兰春一起坐在后排座位上。

一路无话,大家闷葫芦一般来到礼查饭店。

滚地龙将汽车停在饭店门口。

水生并不下车,只是扭回头说了句:“老孙,明日恢复演出,别忘了。”

孙铁嘴慌忙答道:“是。顾先生。放心吧,不敢忘了。”

露兰春媚着声音说道:“顾先生,请你老人家进去喝杯茶吧。”

水生看也不看她,干巴巴地答了一句:“我还有事情。再会。”

孙铁嘴和露兰春悻悻地下了汽车,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礼查饭店。

水生盯着礼查饭店的大门看了好一阵子,然后对滚地龙说道:

“行了。我们回去吧。明日再去天虹舞台,谅他们也不敢再耍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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