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你做得很棒!我就知道你禁锢的天赋能力总能在关键时刻做点什么……你的仓鼠平时训练时十次有九次不动弹,这次简直是完美发挥!”
王晓晓继续无能狂怒:“我怎么知道它发挥能力的破概率!大概因为它今天蹲的地方不是我的口袋而是某个爆米花桶吧!哦,或者这个爆米花桶还是全世界最幸运的祭司给我的,所以我的仓鼠刚才完美发挥你是不是还要冲我编这些屁话啊?!”
前辈:“晓晓,冷静,我割完这只魔物的头就上来……这东西可是300万美元!”
呸!
王晓晓紧盯着那唯一暴露在地面上的可怕鳞爪,高度集中注意力,时刻维持着自己施展的禁锢物:“我愿意付给你300万美元,只要你别让我职业生涯的第一次悬赏就差点被这玩意儿拖进下水道咬死!”
“晓晓,冷静……”
前辈的声音顿了顿:“你有没有带小刀?这个魔物的脖子太硬了,我割不动它的头!”
王晓晓骂骂咧咧地去摸裤子口袋。
下一秒,被禁锢的那只鳞爪猛地一抓,她灵魂深处的东西猛地一痛
那层禁锢魔物的团状物,骤然消散。
井盖及那周围一大块的地面猛地掀起,一只鳞爪两只鳞爪扯下了钢筋与管道,而王晓晓顺着破裂的砖石一起向下坠落,瞥见一双浑浊滴血的
沈凌!
奶茶色的仓鼠早已在禁锢物破碎的那个瞬间一瘸一拐地逃回了空间里,而灵魂被撕裂的痛苦,让它的主人在这一刻,无法动弹。
流脓的魔物张开獠牙。
王晓晓僵直地向这魔物的口器里坠落,头晕目眩。
撕碎!撕碎!撕碎!撕碎!沈凌!
“闭嘴。”
极深极静的紫色从胡同被堵死的那面墙中浮现,随着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鸟鸣声,一支朴素的木制短箭,从上至下钉穿了这只魔物的下颚而这枚箭竟然没有插在那儿,而是顺着下落的轨迹撕开了它的整个脸部,直直贯穿到尾
王晓晓还在坠落。
但扑在她脸上的不再是魔物准备进食时的吐息,而是对方被贯穿时从伤口里喷出来的脓血。
它全身上下都像是一片被撕裂的纸。
这样轻易。
怎么……
……谁?
风声在她耳边响起。
似乎是地面上有东西落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忽略了空气阻力迅速坠落。
坠落得比她更快、更快、更快。
王晓晓感到脸颊生疼,看到一抹黑影迅速跃过坠落的自己,直接飞向魔物庞大躯体的中心,向下抬起手那是副有点眼熟的无指手套
不。
他不是在坠落。
他是执行猎杀。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王晓晓听见有人淡淡叮嘱。
“新人,猎魔第一条守则,永远不要接收你无法办到的悬赏。”
十字弩抵住大脑,扳机扣动。
嘭。
随着猎物脑浆的迸裂,它的眉心瞬间绽开了一颗幽绿色的水晶,而这颗水晶无规则射出楞刺,像是要冻结空气似的在魔物尸体上无限蔓延出巨大的圆形场地
“原本想离那个广场再引得远一点……算了,接下来处理失控的猎场化结界。”
对他而言,如何处理猎杀的结果远比猎杀过程艰难。
戴着兜帽的猎人轻盈地往上一翻,撑着扩散开的水晶,重新回到地面。
魔物akuaa的麻烦之处,其实并不是多高的攻击力,而是隐匿与反追踪、与掌握猎场化结界的能力。
他第一次捕捉它的9个月基本都花在了搜寻这只魔物的踪影上,再强大的视觉都无法完全穿透海洋深处每一寸的沟壑而akuaa这只魔物的特性,是“见海即溶”。
只要让它接触到大海,你就再也无法找到它的气息,只能耐心等待这魔物的下一次登陆。
而完成猎杀后这魔物用尸体展开的“猎场”化结界……
创造了猎场的家伙拾起小提琴盒,随手把肩膀上扛着的两个陌生同行扔在地上。
如果不是和这其中的年轻女孩有一面之缘,他不会对另一个在下水道里企图截胡他赏金的同行施以援手。
抢钱,无论出于普通人守则还是猎魔人本心,在他这里都应该是“直接抹除”的处理方式。
……算了,看来今天这个叫王晓晓的新人运气的确不错。
薛谨瞥了一眼那边倒在地上的空爆米花桶。
晚饭多做几道菜好了,看她还能不能撑着肚子吃下去饭前不要买太多零食说了多少遍,屡教不改。
与此同时,三千米开外,广场
沈凌正坐在充气城堡里,踢着充气的小鸭子,吃着烤红薯。
浑然不觉自己“把其中一桶爆米花偷渡给陌生小老鼠让其背锅”的行为已经被家长发现。
……哦,对了,她手里这颗红薯已经是第二颗,因为玩过蹦蹦床后沈凌自觉让出一桶爆米花的自己特别听话特别乖,所以在玩充气城堡前又去买了一颗烤红薯奖励自己。
她闪亮亮的颜值还让老板笑眯眯地给她挑了最大一颗。
感觉到某处展开了猎场化的奇异结界后,祭司大人“唔”了一声,摸摸自己塞了两颗烤红薯的肚子。
稍微有点点点鼓,不过没关系,出去运动运动就消耗掉,回家后阿谨不会发现的,哈哈哈哈。
她吞下最后一小块散发着甜香的红薯,把吃剩的红薯皮卷在手里,蹦跳着钻出了充气城堡。
广场外一片死寂,幽绿色的水晶铺满了每一个能称为“落脚点”的地方,幽绿色的天空仿佛酝酿着鬼火。
嗯,好像是挺厉害的大结界,但没有猎场厉害。
祭司没心没肺地穿上摆在充气城堡鞋柜里的靴子,在空无一人的柜台上放下几张钞票。
她镶着白色蝴蝶结的漂亮靴子点在幽绿色的水晶上。
后者竟然荡起了“涟漪”般的东西,同时,沈凌听见了海浪愤怒的咆哮声。
……哦,不是鬼火,是大海?
她神情自若地走了几步,没有理睬脚下愈来愈强的吸力,与越发与海浪相似的水晶。
“我要去丢吃完的红薯皮……垃圾桶,垃圾桶,阿谨说垃圾必须丢在垃圾桶……”
沈凌经过空无一人的蹦蹦床,经过空无一人的小推车,经过空无一人的旋转木马,经过那些有夜市氛围的黄色小灯泡鉴于此时的天空是幽绿色,这里的一切是真真正正地接近了“夜晚”。
沈凌的夜视能力不算好,所以她找垃圾桶的脚步停滞片刻,在原地小小转了一圈。
“垃圾桶,垃圾桶,丢掉我的红薯皮……”
她哼着曲调奇怪的歌,转圈的动作随意在某个方向停下,然后就朝着那个方向走。
运势从来不会失灵。
果然,大概几分钟的路程后,回荡着海浪声的死寂环境,慢慢出现了一点灯光。
沈凌停下脚步,定睛一看。
那是小广场中心的音乐喷泉,用于展示的灯光装置被打开了,颜色是有点诡异的亮绿色。
喷泉旁静静倚坐着一个女人,女人拥有一头海藻般的长发,穿着深青色的连衣长裙。
沈凌走过去。
“你好,你知道垃圾桶在哪吗?”
女人摇摇头,用唱歌般的诡异语调说:“你好,我叫akuaa。”
沈凌歪歪头。
“你好,akuaa。我不想说第三遍你好,而且是你弄的结界把垃圾桶搞丢的。”
祭司伸出指甲:“告诉我垃圾桶在哪,否则就要撕碎你啦?”
低等生物,阻挡她回家吃晚饭的虫子。
待在阿谨身边时爪子总是失灵,但阿谨离开的时候还是锋利如初啊。
akuaa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但这次她回答了沈凌的问题。
“抱歉。我并不知道垃圾桶在哪。我也不知道垃圾桶是什么。”
她怅然地抚摸了一下胸口:“上次我这么和人说话时,对方是个戴着兜帽的可怕男人,他告诉我,我灵魂的影子杀了很多人。我很难过,答应他把它看好……但它还是跑了出来。”
“另一个男人敲碎了我,把它放出来了。我知道它一定又杀了很多无辜的人。”
她捂住脸,轻轻啜泣起来。
欺负哭泣的女人并不礼貌好吧,这是阿谨教给她的。
沈凌无所谓地转身,打算继续寻找垃圾桶。
“我不存在于结界以外的地方……在现实,我只能做封印它的那颗水晶。我听不清那个男人敲碎我是想做什么。”
akuaa揩揩眼泪,她的眼泪是从空洞眼眶里滚下来的血:“但我听见了一点别的。那个男人让这个城市的雨停止了。”
沈凌顿住脚步。
“你是说姓黎的讨厌混蛋?”
就是他让她没能跳成舞?
……然后在她玩充气城堡的时候还放了只魔物出来干扰她!
最后竟然还让她一直握着吃剩的红薯皮!
沈凌气鼓鼓地说:“我诅咒他。他最好赶紧滚走,我还没在外面的世界玩够!”
akuaa忧伤地笑了笑。
“过来。”她说,“陪我聊聊,好吗?”
沈凌撇嘴:“不感兴趣,我要去找垃圾桶。”
akuaa建议:“你可以把红薯皮丢在这边的水池里。”
沈凌有点心动,但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
“阿谨说垃圾必须要丢进垃圾桶,否则就是没有公德心。没有公德心的人是比普通人类还低等的低等生物。”
“好吧。”
akuaa吐了口气,忧郁地盯着自己裙子下的尾巴沈凌这才发现她是拖着一条鱼尾巴坐在喷泉旁的,尾部有个可怕狭长的口子,这口子基本把她的尾巴分成了两片。
她空洞的眼眶正汩汩地往外淌血,她被割裂的尾巴也在汩汩地往外淌血。
沈凌不喜欢血。
其实还有点小害怕。
但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烦躁地跺跺脚,笔直走了过去。
最讨厌鲜血、哀求、那些仆人忧郁惊恐的脸本喵是全世界最帅气的祭司,就应该把这些东西统统消除。
“好吧,你想聊什么?”
akuaa讶异地侧过脑袋看了一眼她的方向,随即感激地说:“你就和我的王子一样好。”
沈凌:???
“什么王子?比本喵还帅气还伟大的王子?”她一挥胳膊,“不!可!能!不!存!在!”
“存在呀。”akuaa双手合十,“我的王子,我从海里拯救的王子,喜欢看我跳舞的王子……不管脚尖有多疼,为他跳舞都很幸福……”
等等。
好像有点耳熟。
沈凌看看这女人“海藻般的长发”,又看看她被撕碎的鱼尾,再看看这片由结界形成的“海面”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你是小美人鱼?”
并且立刻跳了起来,仰头去看幽绿色的天空:“你的魔法师在哪儿呢?”
akuaa:???
“我是小美人鱼,但不认识什么魔法师。”
她困惑地尝试去理解:“你想找到一位魔法师,给你变出那个……垃圾桶吗?”
“不!”
沈凌抓狂地说:“魔法师呢,你的魔法师呢,魔法师是燕子,不会他不会让你的眼睛和尾巴淌血的!他藏哪里去了?”
akuaa轻轻摇头。
她又用那种诡异的唱歌语调哼起来:“亲爱的王子,宝贵的王子,我最喜……”
“王子被你杀死了,你不记得了吗?”
沈凌皱眉:“啪一下就被杀死了!不要再想着王子了,去找魔法师呀?”
“啪一下就被杀死了?”
akuaa一愣,又悲伤地笑了笑。
“咔擦咔擦”被你吃了,吃得一干二净。估计消化得也差不多了,你牙口好得不得了。
“那个戴着兜帽的男人说话比你可怕多了。”她叹了口气,“是,我的王子很久以前就被杀死了……我记得。”
但她现实的灵魂早已被怨恨发疯的投影所吞噬,她现实的早已死去多年,因为和那个猎魔人达成的交易她才得以清醒地保有一小部分意识,停留在这个结界里
在这里,坐在这里,除了一直一直想念唯一爱过的王子,还能做什么呢?
“但我不认识什么魔法师,小姑娘,我很确信我的故事里没有出现过魔法师。”
沈凌不相信,这个从头到尾都写着可疑的女人绝对是在说谎。
“你的故事里肯定出现魔法师了,因为你是小美人鱼。”她执拗地抱住双臂,重新上下打量女人,“阿谨是不会说谎的,阿谨说小美人鱼杀掉了王子,换上了漂亮的裙子,穿上漂亮的鞋子”
沈凌猛地打住。
akuaa把空洞的目光落在自己被撕成两半的鱼尾上。
血做的泪再次滚下来。
“我已经很久没穿过漂亮鞋子了。”
她抚摸了一下斑驳的鱼鳞,“那个戴着兜帽的男人说我在这里依旧可以把鱼尾转换成双腿,但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这里没人看我跳舞。这里没人需要踩在刀尖上的爱。”
“……嗯,以前也从来没有呢。”
她最最亲爱的王子。
永远不属于她的王子。
和她的感情完全无关的王子。
而因为她的懦弱,她的嫉妒,她自杀后隐隐的不甘……王子和他的新娘都被她的影子屠戮殆尽,还包括后面很多很多她所不认识的新郎……
akuaa空洞的眼神落在被撕裂的鱼尾上:“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藤紫色眼睛的男孩安静地端坐在回廊下:“我不值得那边的阳光。”
沈凌一愣。
然后她用力揉了揉眼睛,揉掉了莫名其妙跑出来的画面。
“我知道了。”
祭司大人宣布:“你的故事里绝对有一个魔法师,只是你根本就看不见他,你总是满口王子王子王子。你应该穿上漂亮的裙子和精致的鞋子,跳到海面上,这样就一定会有人来邀请你做他的舞伴阿谨是这么说的!阿谨说金灿灿的小美人鱼会”
akuaa困惑地晃了晃脑袋。
她海藻般的长发垂落在脑后,闪着深绿色的光芒。
“……哦。你不是那只金灿灿的小美人鱼。”
可面前这只的确是小美人鱼呀。
沈凌也被搞糊涂了,她又出现了之前的症状苦恼地捂住了头,咕咕哝哝地在原地跺脚搞不明白,搞不明白,阿谨说的故事里的小美人鱼不是这只吗,他说的是谁
“好啦。”
akuaa感叹地看着她生机勃勃的模样,不由得冲她摊开手掌。
“谢谢你陪我聊天,沈凌。你不是想找到垃圾桶丢垃圾吗?你可以把那块红薯皮放在我手上,等你离开之后,我会找到垃圾桶的。”
沈凌盯着她咕咕哝哝,眉毛一会儿扭在一起一会儿竖在一起。
半晌,她左手握拳拳头里捏着红薯皮,“啪”地敲在右手上。
“我不管了!”
akuaa:?
“我想不明白!总之你要穿上漂亮的鞋子跳舞!去!把你的腿变出来,然后穿着漂亮鞋子跳舞!”
“可这里根本没有我的王……”
“哎呀王子王子王子烦死了!别提那个讨厌的家伙!”
金灿灿的小美人鱼对着忧郁的大美人鱼大声说:“如果跳舞能让你开心,那就去跳舞!只要开心就可以跳起来!不管王子反正你觉得自己超开心超厉害跳完舞心满意足回海里玩的结局也不错嘛!”
“而且一定会有那么一个魔法师的!一定有一个在天空看着你的魔法师!有可能他是顾虑太多没下来,或者飞来的时间比较晚但是你不能一直坐在这里等啊?你要开开心心地跳舞,你要向大海向天空宣布你在物色舞伴,这样他才会忍不住从云层下来”
半晌,她憋红了脸,又补充道:“但你的魔法师没有阿谨说的魔法师好!他就算不出现,也不应该让你流血!”
akuaa静静地侧着脑袋聆听,空空的眼眶很久没有眨动。
“我能问一下吗,沈凌?你这个故事里的魔法师,是一个人说给你听的?”
沈凌挺起胸脯:“是阿谨给我讲的童话故事!故事就叫小美人鱼!”
“那你的头发是金灿灿的吗?”
“是……你怎么知道?”
嗯,原来是这样啊。
深青色的美人鱼翘翘嘴角:“你真的搞错了,小姑娘,我的故事里没有魔法师,那个魔法师应该是你的魔法师。你很会说服人,这种基本的道理却连窍都没开呢。”
沈凌不耐烦了,对方的话她的确一个字都听不懂:“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不想跳舞?你喜欢跳舞吗?”
akuaa点点头,也没再不停歇地落下血做的泪。
几分钟后,她抬手,抚过被撕裂的鱼尾。
藤紫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鱼尾变成了修长白皙的双腿。
她动了动自己的脚趾头,像感受到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似的笑起来。
“好吧,也许你说的有点道理。”
“我会试着跳几支舞的。”
拥有海藻般长发的美人鱼缓缓把脚尖放到幽绿色的海面上,屏住呼吸。
沈凌看着她的动作发呆,总觉得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akuaa的脚趾头落到了水晶上,又稍微缩了缩。
对了,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你在干什么呢?”
沈凌气势汹汹地打断她,抱着胳膊坐在了她身边:“你没穿精致的鞋子!”
akuaa一愣:“可是我没有……”
“那我的给你好啦!”
金发的姑娘干脆利落地踹掉了自己脚上的圆头漆皮靴子,“当啷啷”将其踢到了她的脚边。
“这可是双特别特别漂亮的鞋子!”她皱着鼻子强调,“鞋跟后还镶着银色的蝴蝶结,走路的时候会像翅膀那样飞起来!”
akuaa:“可这是你……”
“反正我也不会跳舞,给你正好。”
沈凌深吸一口气,越发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帅气的祭司了她摆摆手,“不准嗯嗯啊啊的!实在不行,你就把它当作魔法师送的礼物!”
akuaa定定地看着她。
尽管她的眼眶里空荡荡一片,但沈凌莫名知道那是份很充盈的注视。
“好的,谢谢你。”
幽绿色的水晶逐渐变成了青绿色的水晶。
痛苦怒吼的大海逐渐平静了下来。
穿着舞鞋的美人鱼,在海面上独自跳起了,第一支给自己欣赏的舞。
此时此刻,结界的某处,结点
猎魔人停下了手中解开结界的工作其实也做得差不多了,再过个几分钟就能自然解开。
就在刚才,他察觉到曾和自己达成交换的意识逐渐消逝结界里停留的那只属于akuaa本人的灵魂残片,正淡淡消散。
这是好事。
没有一个灵魂愿意永远停留在这样的结界里。
至于akuaa突然消散的原因?
沈凌大概就在那个广场上吧,估计她们相遇后说了几句话。
薛谨毫不怀疑沈凌那份单纯的快乐能够感染这种被困在结界里的灵魂他毫不怀疑她会赠给那片灵魂解除执念的礼物对了,akuaa的执念似乎就是舞鞋,看来她是把自己的鞋送给了那只懦弱的公主殿下?
果然只有沈凌能办到。
……如果沈凌遇见了被滞留在那个结界里的我……我会消散吗?
不。
我不会舍得她付出任何东西。
我不会奢求她赠送任何东西。
即便是第一次见面,我也会小心翼翼珍惜她的快乐,这不需要解释,纯粹出于不幸者对幸运者的本能。
他垂下眼睛,想起某天灵魂深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想起当着所有普通人类的面呕出的内脏碎片,以及紫色的血。
本该成为他亲人或朋友的人,投来看妖怪的目光。
……那毁掉了他成为普通人类的机会,又一次。
他知道属于自己的那份滞留灵魂是怎么消失的。
他听见那片灵魂以全部为代价支付了某场愚蠢的单向交易。
嗯,果然是灾祸之主啊,消失的时候什么礼物都没有得到,反而付出了所有。
……沈凌还是永远不要遇到那个结界里的我比较好,浑身是血被一次次杀死的样子一定可怕又狼狈。
不知多久后
沈凌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广场的喷泉旁。
地面重新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地面,天空重新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天空但已经完全到了夜晚,不远处的小推车们竟然已经开始收摊,而充气城堡与蹦蹦床从早已消失不见。
人群早已消失,广场和结界里一样空空荡荡,但丢在地上的餐盒、果皮、纸屑带来了现实世界的人气。
这里是市郊的小广场,毕竟不是什么大广场。
而头顶的积雨云越聚越密,沈凌觉得,大概很快就要再次下雨了。
她晃晃脚。
……陡然感到脚很凉。
沈凌踢蹬起小腿,看到自己光裸的脚趾头。
“哇,靴子真的不见了。”
简直和某天她手里突兀多了一只白铃铛一样令人惊奇。
祭司大人少见得发起愁来,光着脚回去后该怎么向阿谨解释呢,而且看天色也大概过了晚饭时间
“凌凌。”
沈凌一缩脑袋,条件反射就要从喷泉池子旁跳起意识到没穿鞋后她又用力按住了试图弹起来的自己
“阿谨阿谨阿谨!嘿嘿嘿,你来啦……晚饭做好了吗?”
丈夫依旧戴着那副厚厚的圆眼镜,挺平静地站在她面前。
对视半晌后,沈凌心虚地挪开视线,而薛谨伸出手。
“我们……”
我们回家吧。
他本打算这么说的,然而,坐在喷泉旁的姑娘条件反射也伸出了爪爪,“啪”地搭在他的手掌上。
她欢呼道:“第一次拍拍我赢啦!”
薛谨:“……”
反应过来的沈凌:“……”
所以长期和伴侣玩拍爪爪是会形成反应机制的对吗jpg
她干咳一声,悄悄缩回了爪爪。
薛谨低头看看掌心,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沈凌心里“咯噔”一下,也顺着看过去,看到了她留在对方手掌上的红薯皮。
沈凌:……忘了一直用这只手攥着垃圾……嘶。
“阿谨阿谨,你最好……”
“所以,我工作结束后赶来接一只玩得乐不思蜀的妻子回家,就是为了成为垃圾桶。”
丈夫叹了口气,但听上去一点都没生气。
他很自然地从背包里掏出了塑料袋,把红薯皮扔进去扎紧,又带着询问的视线看看她:“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丢掉的食品垃圾?过来,让我检查检查你的口袋。”
你想找到一位魔法师,给你变出那个……垃圾桶吗?
沈凌一愣,向回缩紧了爪爪。
薛谨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反手抓住了她试图逃脱的爪子,并让其摊开,用湿巾一点点揩起来。
“好了,另一只手。”
“哦……”
两只爪爪都全部揩干净。
湿纸巾也丢进了塑料袋。
最终,薛妈妈替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和上衣,摆正了布朗熊小挎包,刚准备再次提出“我们回家吧”
“阿谨。”
沈凌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小美人鱼是金灿灿的?”
“我刚才见过美人鱼了,她不是金灿灿的。”
“这很正常。”
丈夫回答,眼镜后什么都看不清:“你见到的那条美人鱼不是魔法师的美人鱼。”
那谁是
“哗啦啦啦啦!”
沈凌还未问出口的问题猛然被截断。
他们身后,骤然随着音乐升起的喷泉,发出了过于响亮的水声,打出了过于绚烂的灯光。
对之前需要屏息的寂静而言,升起后喷出花朵的泉水甚至是震耳欲聋的。
以至于双方都没能反应过来,第一道升起的喷泉在他们身上平均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水雾打湿了薛谨的眼镜。
沈凌清晰看见镜片上倒映着金灿灿的自己。
“你……”
她张张嘴巴:“我……”
“你……”
“我……”
又任性又活泼的姑娘,此时不停地抖,脸颊上升起急需解决的高压温度。
贝雷帽上也有两个不停抖的小凸起,他知道那是她的耳朵。
但她的视线一直没有发抖,仿佛按了暂停键那样,僵在那里,笔直而又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不要怕,凌凌,这没什么。”
薛谨叹了口气,摘下自己的眼镜,“这只是提醒我要给它加一个防水功能。”
“可是……”
“我……”
结结巴巴的样子其实也很可爱,但我可不想她因为这种事结巴。
“你不需要现在就意识到。你不需要现在就弄明白。我了解这对你很辛苦,所以没关系。”
沈凌的耳朵隔着帽子被揉了揉,揉搓的力道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适中。
“比起那些。”
他看看他们身后升起的喷泉,又理理她被水雾弄湿的鬓发。
“现在可以算下雨吧?来,我教你跳舞。”
沈凌悚然一惊。
“可我的鞋子!”
“没关系。”
一提一拉,她就被轻而易举地接到了对方的手臂里。
光裸的脚并没有感到冰凉,相反,脚心还传来一点难得的暖意。
“你可以踩着我的鞋跳舞。”
沈凌缩缩脚趾头。
她的脑子一团混乱,两只可以用来捂住脑袋左摇右摇的手被对方用一种找不出拒绝理由的姿态抓在手心里,就连两只脚都逃不开。
他没有握过她的腰。
她也没有扶上他的肩膀。
精通许多许多舞蹈的引导者,只是牵着她的两只手,把她抱在手臂里,让她踩着自己的脚一圈圈瞎转悠。
在徐徐升起,又徐徐落下的音乐喷泉下,空荡的夜晚的小广场意味着他们想转多久转多久,想转到哪转到哪。
沈凌在最喜欢的怀抱里转了好几圈,最终,她忍不住笑出声。
“这才不是跳舞。”
薛谨摇头。
“如果你一个人转圈感到开心,那就是一种舞。你喜欢用怎样的姿态蹦跳,那都可以成为一种舞,凌凌。”
沈凌立刻还嘴:“可是这比我一个人转圈开心很多很多!”
“是吗,因为踩着我转圈很好玩?”
“很好玩呀。”她不假思索地再次笑起来,并把脸贴近他,似乎是打算往胸口里埋就和今天早些时候她在沙发上时做得一模一样
薛谨带着她慢慢转圈,同时试图用一种不易察觉的姿态悄悄低下头。
“哗啦啦啦啦啦!”
第二道升起的大喷泉几乎震破了两个人的耳膜。
沈凌在吵闹的音乐声与水声里大笑起来,看见薛谨肩膀上的水雾被红色的灯光打出了一层淡粉色,就打算去笑话他
一个低头,一个抬头。
“哗啦啦啦啦啦!”
第三道喷泉。
在绚烂而又吵闹的灯光与雨水里,沈凌不舍得挪动目光去看任何好玩的事情。
没什么比此时落在唇上的吻更值得关注。
而这绝不是什么雨珠,因为她尝到了薰衣草的温暖气息,还有不知克制了多久猛然爆发的可怕浪潮。
克制抱着她的手臂,终于悄悄滑到了腰间。
沈凌试图想什么。
譬如她从未这么贴近地看到他的眼睫毛。
譬如她从不知道还有这么一种比拥抱更亲密的方式。
譬如她所听到的故事里的美人鱼为什么是金灿灿的。
譬如这和她所看到的那些电影里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
但她什么都想不到,她从发丝到脚趾都充盈着自己震耳欲隆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史诗级大爆更。
以后不可能再有了,而且没有评论续命肝帝作者就会挂的这样子jpg
所以评论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打滚
其实原本12点前就可以发了,但我没有写完那个吻,所以宁愿迟到也想把它写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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