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着鹤青呆了,脚上触感微凉,像一条蛇尾擦过,魏从曳将鞋给她穿好,修长手指捏着丝带绕过她脚腕,系了个精巧美观的结,抬眼看她,“另一只。”
她正要伸脚,外头一道男声响起
“魏大人!”
花靖远闻言转身,只见一步外站着位身着樱草色衣袍的男子,白面无须,双手交合,笑眯眯俯身一拜。
“魏大人,在下李良义,特奉齐大人命在此恭候大驾。”
花靖远微微后退,李良义的双手恰恰拜在他胸口。
“李大人,”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靖远只是一小小主簿,受不得您这样大礼。”
尚且未自报家门,便被人点清了来路,李良义面色一滞,接着若无其事一笑,“是下官眼拙,魏大人,可是在马车之内?”
说着,他抬眼看向花靖远,对方亦朝自己微微欠身,面容温润好似偏偏君子,然他却听说,这是条不吠的忠狗。
李良义正暗自揣度,却见马车车帘一掀,一道绾色身影轻巧跳下马车,定睛一看,竟是个容貌更加卓绝的男人。
李良义整了整衣襟,拱手要拜,对方好似不见地转过身去,殷勤伸手扶住从马车上出来的女子,两人衣袍颜色相近,俨然一对璧人。
约莫是怕那女子畏高,他又中途改了动作,揽腰护着将人抱了下来,好不呵护。
而鹤青身体一僵,正欲挣扎,魏从曳在她耳边轻道:“事出有因,今日回府,魏某再给庆儿姑娘交代。”
那不过是身体下意识反应,鹤青自然不会在这档口与他闹,软绵绵的鞋方落地,她来不及说什么,魏从曳又将车内厚重斗篷取来为她系上。
“别冻坏了。”
温柔低沉的嗓音像是掺了冷酒,鹤青勾了勾唇,“不会。”
魏从曳一怔,眼神也如冰雪消融般,道:“庆儿笑起来真好看。”
两人身后,李良义握了握拳,再次拱手,提声道:“魏大人,外头风大,咱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后者一顿,这才瞧见他似的,不置可否“嗯”了一声,“带路吧。”
几人先后进了齐府,被眼前景象微微晃花了眼,魏从曳那座县令府邸本是拿了前公侯府邸现充,本就出了格,可魏家子向来嚣张,便是如此旁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可这一切换做小小知府家中,魏从曳的目光掠过开在前堂一株墨兰,格局真大啊。
鹤青自然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只是鼻尖萦绕冷香不散,她不得不收回思绪,下意识耸了耸鼻头,这斗篷是方才魏从曳出门时用的,上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果真比女人活得还讲究。
“魏大人,这边请。”李良义一边指路,一边道,“齐大人设宴在杏林苑,三位可先品茗赏乐。”
穿过游廊,幽幽古乐果真传来,再抬眼一看,苑中种满了杏树。
“大人远道而来可能有所不知,齐大人的父亲乃是瞿临远近闻名的慈医,这片林子便是他在世时,许多百姓为他种下的。”
魏从曳微微颔首,李良义见他不打算说两句,只得讪讪住口,带他们入了会客堂。
堂中已落座数人,像魏从曳这般还拖家带口的不在少数,见他们进来,忙得起身一一见礼。
“久闻大人美名,今日一见,果真气韵不凡。”打头的是个灰袍男子,三四十的年纪,续着一缕胡须,“在下孟诚之,是常尤县令。”
接着便是瞿临各处大小官,所报家门倒是和安命拿回来的名册一一对上,花靖远主动上前攀谈。
“这便是随魏大人,一同从上京来的花主簿吧?久仰久仰……”
而此时门外一男子姗姗来迟,引得众人侧头。
“魏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男子停在魏从曳身前,身量高,很是英气,一看便是习武之人,“在下齐遐鄂,任大荒巡检司,大人初来,以后若是有所不便,尽管吩咐。”
巡检司在繁华之地少见,但算起来还是他管辖之下的武官,魏从曳一忖,“那我便不客气了。”
其后再说鹤青,既然魏从曳没有要介绍的意思,在场都是男人,自然晓得这份暧昧的心思,皆是体贴不提,只余几道探寻的目光在她脂粉未施的脸上逡巡。
客套寒暄落幕,茗乐稍歇,齐府下人带着一干丫鬟送来点心、乳酪及温酒,客人们纷纷落座。
鹤青这才打起精神,细看小几上的点心花式,思量着从哪儿下口。
深秋正是桂花时节,她细白的手指头略一犹豫,捏了个桂花状的糕点,正想闻闻,鼻尖一阵香风袭来。
抬眼一看,香风送来了七八个红衣美人儿,鼓乐再起,已不复刚才高雅。
齐遐鄂殷勤道:“早听闻上京繁华,下官怕魏大人来到大荒不适应,差人去江华请的这支舞伶坊。”
屁股还没坐热,脏水就来了。
魏从曳放下茶杯,淡定一笑:“魏某见识少,也是沾了在座各位的光。”
鹤青瞧着打头的舞伶,她见过的绝色不少,可会跳舞的果然不一般,腿不是腿,腰也不是腰,皆是百炼钢化绕指柔的好玩意。
对方约莫是瞧上了魏从曳那张脸,打着旋儿往他们这边飘。
鹤青微微挑眉做看戏状,冷不防腰间一紧,那张容冠满京的脸靠在她耳边。
男人摸了摸她的头顶,语气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庆儿姑娘,若是等会儿有姑娘要扑上来占本公子的便宜……你且大力扇她耳光子,可好?”
“为何?”
“自然是因为,本公子这一身清白是要给我以后娘子的,可不能让旁人污了去。”
鹤青眉头一动,若按他的说法,投怀送抱也算污人清白,那如今他们二人情状,恐怕魏公子的清白也堪堪只剩下一半了。
她正腹诽得厉害,余光一扫,却见那打头的舞伶果真携着满面情意袭来,竟半点不把自己这随侍在旁的放在眼里。
罢了。女子何苦为难女子,瞧她面容稚嫩,若换做鹤青如那般年纪,陡然瞧见这样的美男子,也不见得能把持得住。
然扇人耳光过于伤人脸面。
女子乳燕投林般过来,薄肩将将要抵上魏从曳肩膀,鹤青扣下茶杯,单手拉住人细细的上臂,一把将人扔了回去,她还控制着力道,没叫她摔倒。
可到底是年纪小气性大,踉跄后退的舞伶薄纱遮了半张脸,只一双因妆容眼尾略略上挑的眼睛含着刀光般瞪了过来,“你!”
奏乐伶人也是察言观色,忙不迭停下手中动作,不知是吓住了,还是单纯想要看戏。
“我如何?”鹤青伸出食指敲了桌面两下,那股子带着蛮横的低哑嗓音响起,“你这双眼再乱看,我便帮你挖了。”
她又看向舞伶的手,“你这双手,再乱靠,我便帮你砍了。”
说罢,室内落针可闻,莫说舞伶,怕是在场众人都呆住了。
鹤青微微侧头看向魏从曳:我厉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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