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养精蓄锐。
深夜，运输机平安抵达221厂的军事机场。
刘站长攥着三节手电僵在停机坪，看那熟悉的身影跃下舷梯时，猛地一拍脑门子：“怎么还是这货！”
旁边的工作人员打哈欠：“站长，我是不是在梦游。”
刘站长：“.”
另外一边。
吉普车引擎盖上的积雪簌簌震落，李爱国钻进后座时，老猫早已将牛皮纸档案袋拍在他膝头。
车灯刺破戈壁寒夜，手电光晕在颠簸中碎裂成冰渣。
“路上看，抓紧时间。“老猫军大衣领口结着白霜，喉结滚动的声音比引擎更沉闷。
手电筒光束来回晃悠，李爱国花费了足足十分钟，总算是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很简单，就是刘虹丢失了保密包。
老猫的调查也很详尽，凡是接触过刘虹的人都调查过，凡是刘虹经过的地方都检查过一遍。
但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却迟迟没有查清楚。
“爱国，现在有心人的鼓动下，221厂内风声鹤唳老哥这次也是没办法了，才把你请过来。”老猫略带歉意。
他是个光杆子，自然是无所谓。
但是李爱国拖家带口，现在又马上过春节了。
“看你这话说的，咱们都是组织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李爱国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将材料装进帆布包中。
“现在马上去保密处。”
“你不休息一下？”老猫皱眉头。
李爱国哈哈笑：“在来的路上，我已经休息好了，这一招，还是跟您学的呢。”
老猫也清楚情况紧急，不再哆嗦了，让司机直接把吉普车开向保密处的大院内。
221厂规模庞大，大致上可以分为甲、乙两个区域。
甲区是集生产科研为一体的主厂区，从远处看，由一座座低矮的地窖式建筑，静静卧在荒凉的草原上，周边哨卡林立，戒备森严
乙区则是干部职工家属的居住区，这里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电影院、医院、托儿所、学校等单位构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生活圈。
两者之间的距离有十几里地。
而保密处的大院正位于甲区和乙区之间，也是整个221厂防卫最严密的地点之一。
一路上，吉普车虽然有老猫带路，还是经过了至少五道检查。
这种检查不但检查车上人员，就吉普车内，车底下也被检查了一遍。
李爱国从那些哨兵紧张的神情中嗅到了一股硝烟的味道。
看来保密包事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等抵达保密处大院，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
老猫立刻将所有负责的领导，通知到了会议室内。
有些领导并不认识李爱国，但是听说他是农夫亲自点名的人，脸上的不以为然顿时收敛了几分。
“案发到现在已经有三天时间了，咱们依然没有头绪，上面把李专员派来，全权处理这件事，希望大家伙能够积极配合。”
老猫说完后，把主持权交给了李爱国：“爱国，你对这件案子有什么想法？”
李爱国点上根烟，拢了拢衣领子：“案子很简单，咱们没有能找到保密包，肯定是忽略了什么。
所以，我要求大家伙还是应该把精力放在刘虹身上，不要盲目扩大调查范围。”
在来的路上，老猫已经介绍了目前的调查策略。
以警备团为代表的几个领导强烈建议将整个九局纳入调查范围内。
停止所有科研项目，停止所有正常工作，所有人都要接受调查。
只不过在老猫的强烈反对下，才没能实行。
现在李爱国的话，等于是完全站在了老猫这边，立刻激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李专员，我们已经把刘虹所有的情况都调查清楚，她个人压根没有疑点。所以，这件事肯定跟其他人有关系。”
“是啊，按照保密规定，咱们应该把所有人都抓起来，审查一遍，肯定能抓到敌人。”
“啪！”
他们的话音刚落，李爱国猛地一拍桌子：“坏人？这件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你们就已经认定了221厂内存在坏人。你们这是先画靶子，再射箭！这种工作态度要不得。”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钢制椅腿刮擦水泥地发出尖锐的啸声，四五名年轻同志同时站起身来，情绪激动。
气象站的人影在窗帘缝隙间晃动。
月光掠过他们鼓胀的衣摆——那里藏着不同于制式配枪的突起。
现场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老猫的手心里攥出了汗水。
他没有想到李爱国的工作作风竟然如此“蛮横”。
李爱国却清楚，在京城那边介入此事之前，气象站联合九局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此时此刻，就应该发挥自己的优势地位，彻底取得调查的主动权。
要不然继续拖拉下去，只会让对方咸鱼翻身机会。
果然。
坐在角落里一直沉默的警备团老团长微微叹口气。
“都坐下！“老团长拐杖戳地，墙上的保密条例镜框应声震颤，“都干什么！李专员是调查组的组长，你们这是要造反啊，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
那些年轻人被训斥了一顿，虽然不服气，却不得不坐下来。
老团长抬起眼看看李爱国：“李专员，我理解您担心造蘑菇的事情受到影响，才想着把调查范围局限在最小范围内。
但是，如果保密资料要是泄露出去，那么咱221厂就要摊上大麻烦了，所以我希望您能尽快把事情查清楚。”
“您放心。”李爱国也暗暗松了口气。
这帮警备团的年轻人没有别的毛病。
只是头脑火热，脾气暴躁，一个不小心，就能引起不小的麻烦。
会议结束后，作为“战败方”的警备团决定暂时从调查工作中撤出来。
返回警备团驻地的嘎斯吉普车上，气氛异常沉闷，参谋长犹豫了片刻，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战士。
“停一下。”
吉普车缓缓停下。
老团长似乎早就料到参谋长的用意，下车后，径直走到不远处，点上一根烟，静静地望着远方。
参谋长快步走过去，小声说道：“老团长，今天……您为何要帮保密处？这样搞得咱们警备团太没面子了。”
“帮保密处？”老团长突然用烟头指向黑暗中的某处，“老赵哇，还记得咱们当初来到这戈壁滩的时候，发过的誓言吗？”
“保密就是保生命，成功就是保和平！”参谋长神情严肃起来。
“咱们干保密、保卫工作的，真正的目的是成功造出争气弹，不能为了保密而保密，不能为了保卫而保卫。”
一阵寒风吹过，老团长的话语在狂风中时断时续，却深深烙印在参谋长的心中。
“风吹石头跑，誓言比石牢！”
“老赵哇，咱们警备团是221厂的警备团，不是某些人的警备团，你作为参谋长，应该明白这点。”
等参谋长回过神来，老团长已经转身回到了吉普车上。
他扔掉烟头，用大脚用力踩灭，长长的叹了口气。
******
李爱国非常清楚，虽然有了老团长的帮助，能够暂时安抚住警备团那帮人。
但是一旦一个星期内找不到丢失的保密包，京城方面介入，那么事情将会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散了会之后，李爱国一刻也没有停歇，立刻提审了刘虹。
审讯室内，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洒在刘虹和李爱国的脸上。
李爱国看着眼前这位熟人，心中感慨万千。
刘虹虽然年纪稍长，但一直是个十分爱美的姑娘。
平日里头发上总是喜欢涂抹头油，打理得整整齐齐，还特别喜欢涂抹雪花膏，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可如今，她被关押了几天，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头发变得乱糟糟的，毫无光泽，脸色发黄，尽显疲惫与沧桑。
刘虹在见到李爱国的时候，先是露出了一丝吃惊的神情，不过很快就兴奋了起来。
“李司机，原来您是保密处的领导啊，我就说周筱梦那丫头眼光好。”
“咳咳，刘虹同志，请注意身份。”李爱国指了指椅子，让刘虹坐下。
刘虹坐下之后，继续拉关系：“李司机，我是被冤枉的啊，我也不知道保密包怎么就丢失了。咱们的关系这么好，你可得帮帮我到时候我肯定在周筱梦的面前给你表功.”
李爱国皱了皱眉头，打断了她：“按照规定，保密包在工作的时候，必须随身携带，每次下班前，交给保密专员保管。
也就是说，你一直带着保密包，现在丢失了，你怎么不知道？”
“我就是不知道啊。”刘虹见李爱国语气冷淡，也直起身来，“我一直忙着工作，等下班的时候，去拿放在桌子上的保密包，才发现保密包不见了。
这件事，周筱梦可以为我作证。”
随后，李爱国又翻来覆去问了一些问题，刘虹都对答如流，仿佛早已准备好了答案。
她的观点始终只有一个：保密包是被人偷了，她也是受害者，什么都不知道。
“行了，你先回去吧。”眼看快天亮了，李爱国挥了挥手，决定结束这次审讯。
刘虹在临走的时候，大喊道：“李司机，你一定抓到那个小偷啊。”
待审讯室的门重新关上，老猫给李爱国递了根烟，划着火柴给他点上。
“爱国，你怎么看?”
李爱国抽了口烟，缓缓吐出一团烟雾，那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弥漫开来。
“这个女人有问题。”
老猫皱起眉头，满脸疑惑：“不应该啊，我可是让老黑对她进行高强度审问，还使用了多种手段……
你应该知道，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这种审问，刘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知识分子，怎么可能扛得住？”
“有些女人是天生的演员.”李爱国抽着烟，指了指空位子说道：“刚才刘虹在落座的时候，就把手放在了大腿上，手心向下攥起了拳头，这是一种标准的潜意识抵抗行为。”
“我曾走到她跟前，让她站起身又坐下，但是她坐下后，依然作出了抵抗动作。”
“这足以说明她在隐瞒什么。”
当然了，李爱国的侦缉技能高达 61分，堪比后世的大侦探。
刘虹刚才表现出来的纰漏远不止这么一点。
李爱国在这里并不方便讲出来。
老猫却听得瞪大了眼：“爱国，你的水平是越来越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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