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恶缓过了劲儿，迈开步子继续向扬州城的方向走。
贾愚撇着嘴跟在后面。
其实他本就没打算在老头子身上用什么“兵不厌诈”，贾代恶毕竟上了年纪，年轻时从军也留下了不少暗伤。
平日里玩笑归玩笑，他对这从小把自己拉扯到大的老头子还是很尊重的，是真准备好好给他养老送终。
贾代恶见这龟孙安安生生跟在后面，没再跟自己跳脚，心里暗自点头：总算没野的不知天高地厚，知道什么叫孝敬老人。
此时爷孙俩已经完全离开了岱山的范围，来到了较为宽敞的官道上。
四周赶路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人打扮都和他们没什么两样。
一身不知道穿了多久，打了无数补丁的破棉袄，年老者拄着随手捡来的树枝当拐棍儿，年轻的小伙子们背着背篓包袱之类的东西跟在身后，沉默着行走。
贾代恶看了一会儿，抬起皱巴巴的手指了指他们，对贾愚说道：“看到了没，他们就是跑江湖的。”
其实不用他指，贾愚早就看到了这些人。
平日里他每过十天半个月就会下山去城里采买一番，这种场景早已看过无数遍，可今日被贾代恶专门指了出来，又添了一句“跑江湖的”，令他心里有些堵得慌。
贾愚闷声道：“是又怎么样？”
贾代恶道：“不怎么样，老头子就是想告诉你，别听那曲儿里唱的好听，什么武功盖世、天下第一、行侠仗义，那都是骗你们这些小娃娃玩的。”
他手指一圈将眼前那些沉默着赶路的人和自己圈在一起，“这，才是江湖。我当年也有过这种想法，当时先荣国代善公曾对我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所谓的江湖人士，也不过是在这世道上混口饭吃的人。'”
贾愚道：“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也圈进去？”
贾代恶笑道：“你还小，你的江湖不在这里。前途无量懂不懂？”
贾愚挠了挠头，道：“别是前途无亮就成。”
他本意就没想和老头子掰扯江湖到底是什么东西，之所以唱歌儿，也是因为想给赶路找点乐子罢了。
而选这首《行侠好义》更是临时起意，谁让自己手里捏着跟棍子呢？
没唱“刚翻过了几座山，又跨过了几条河”已经算克制的的了。
昨儿他唱的还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呢！
没想到被老头子逮到机会好一顿教训。
贾代恶闻言伸出老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道：“就你古怪，前途无量还不好？”
贾愚没解释，只笑着转移话题道：“老头子，你刚说的其实我都认同，只是这江湖上怎会没有行侠仗义的事情？那鲁智深拳打镇关西不就是吗？还有那魏武帝曹操的大将典韦为友人报仇而扬名的事情，这些难道都是假的？”
贾代恶看了看一脸好奇之色的贾愚，没回答他的问题，却说道：“听起来你小子对这种事情很推崇？”
贾愚点头道：“这是自然，哪个男子小时候还没做过大侠梦？”
说着，他手持树枝在空中连舞了几下，乃是极标准的剑法招式，虽都是刺、点、撩、挑之类的基本功，却仍能看出平日里下了不少功夫。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多潇洒啊！”
说罢，贾愚便准备来一个潇洒的收剑回鞘。
失败了。
树枝被贾代恶一拐棍儿挑飞了出去。
贾愚完全没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来，准备好好儿跟这个两次三番偷袭自己的老头理论一二，告诉告诉老头子什么叫倾听者的素质。
却见贾代恶冲他一扬下巴，平淡的道：“瞧，你行侠仗义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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