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在公馆大马路闹事的正是韩上云的兄弟花蝴蝶。他依计行事,带着一班小叫花子胡闹了半日,把整条街的店铺搞得沸反盈天。现在看见巡捕房的卡车来了,正中下怀,连忙打个尖利的唿哨,尖着嗓子喊:“扯风。”

哗啦一下子,小叫花子们仿佛扑棱蛾子一哄而散,眨眼间没了人影。

阮文魁下了车,还没等喘口气,就跑过来十几个店铺的伙计,围住了巡捕房的大卡车。

这些伙计们被小叫花子骚扰了一个上午,给巡捕房打电话报案,得到的回复是巡捕都出去了,无人可派。

他们气恼了半日,终于看见巡捕房有人来了,忙不迭地跑了来,七嘴八舌地讲了一通,乱糟糟地嚷着:

“长官,快派巡捕把我们门口的小叫花子赶走吧,否则我们的生意没法做了。”

原来这里混乱的情况跟霞飞路那边如出一辙!

阮文魁感觉头皮阵阵发麻,看自己身边仅有三个安南巡捕,面对着却是十几个店铺的伙计,不由得苦笑一声,答道:

“你们回去稍等片刻。我马上派人过来给你们保护。”

好不容易将店铺的伙计们打发走。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公董局办公大楼,不由得心头一紧,想这里如果出了问题,麻烦一点儿不比霞飞路小。当下不敢怠慢,留一个安南巡捕在三姨太的珠宝店门前守卫派另一个在马路上巡逻自己带着第三个匆匆上了车,去其他地方抽调巡捕增员。

他乘坐大卡车在法租界转了一圈,把码头上的,莫里哀路上的,还有马思南监狱附近执勤的巡捕都叫上,总算拼凑起来二十多个人,赶回公馆大马路。像在霞飞路一样,给各个店铺门前派了警卫,驱赶小叫花子,维持治安。

天黑了,马路上的煤气灯亮了起来,商家店铺的霓虹灯闪烁,乞丐们形同鬼魅一拨一拨地游荡在霞飞路和公馆大马路,神出鬼没,赶又赶不尽,抓又抓不着,把一个个巡捕折磨得筋疲力尽,简直要崩溃了。

阮文魁再也支撑不住,心里骂了句:去他娘的!老子不干了!

他一个人偷偷溜去四姨太那里,胡乱吃了晚饭,上床倒头便睡。

原来三姨太自从和韩上云搭上以后,谎称怀孕了,再也不让他上身。三姨太自己做主,给他找个年轻的女子,谎称女学生,做了四姨太,好歹把他打发掉了。韩上云也给力,没两天真的让三姨太怀了孕!只是姓阮的还蒙在鼓里,以为三姨太生的孩子真是他的。虽然对他那张瓦片扁脸来说,这孩子长得有点太过英俊了。可是三姨太漂亮啊,孩子长得随娘,一切就都解释通了。

阮文魁在四姨太那里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

他做了一宿噩梦。早晨起来心脏兀自怦怦乱跳不止,担心着霞飞路和公馆大马路两边的乞丐闹事,胡乱吃了早饭,慌忙赶往巡捕房。

巡捕房的大院子里黑压压站满了巡捕,一个个蔫头耷脑疲惫不堪,扶着长枪和警棍勉强能站个七扭八歪不至于趴下。

阮小勇和屠元兴两个站在前面,正分头给安南巡捕和华人巡捕训话,看见阮文魁进来,慌忙止住话头,跑过去立正敬礼,请他给巡捕训话。

阮文魁摆手表示不要训话,小声问道:“你们怎么安排的?”

二人回答:屠元兴带华人巡捕去霞飞路,阮小勇带安南巡捕去公馆大马路,驱赶乞丐,维护治安。

阮文魁道:“这样安排再好不过了。现在驱赶乞丐是法租界的头等大事,别的都在其次。有劳二位辛苦。我这脚上磨了血泡,走不了路,只能留在这里值班。”

阮小勇和屠元兴答应一声,带着巡捕们乱哄哄地去了。

阮文魁这下踏实了,心道:“老子担心了一个晚上,做了一宿噩梦,觉也没睡好。谢天谢地,总算可以歇一会儿了。”

他只觉得困意阵阵袭来,两个眼皮不住地打架,强忍着爬上楼,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连每日早晨的例行咖啡都不喝,一头倒在长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

只可惜好景不长,刚睡了不到一个钟头就被值班的巡捕吵醒了:

“阮探长,大事不好!请你快到楼下去看看。有十几个白俄来报案,说昨夜来了飞贼,把家里偷盗一空。他们都是住在莫里哀路花园洋房的有钱人,吵吵嚷嚷地闹了半日了。刚才讲如果再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就要去公董局抗议了。”

莫里哀路花园洋房?!闹飞贼?!

那里是法租界最高档的住宅区,因为价格高昂,很少有人问津,一直空在那儿。现在好不容易来了这些白俄流亡贵族,把空房全买下来,要是他们被飞贼吓跑了,搬去公共租界,损失可就大了。

阮文魁顿时被吓得睡意全无,一翻身从长沙发上跳下来,跟着值班巡捕下楼去会客厅。

会客厅里坐满了白俄,一个个西装笔挺,满脸怒气。

他知道这些白俄贵族为了表示身份,有事没事总是要讲法语的,于是很客气地向他们问好:

“崩如喝,梅须法语:你们好,先生们。我是巡捕房安南探长阮文魁。请问你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十几个白俄从法式扶手椅上蹦起来,呼啦一下子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乱嚷嚷:

我的家里来了飞贼!把我的金银财宝偷了个精光!

我的家里也来了飞贼!把我的珠宝首饰偷了个精光!

我的家里也来了飞贼!把沙皇赏给我的煮茶银炉偷走了,那可是我们家族的荣誉!

我们逃亡到法租界,花了大价钱买下莫里哀路花园洋房。据说是上海滩最安全的地方,万万想不到竟然会有飞贼!就是我们国家布尔什维克革命也不会乱拿东西啊!他们只会要我们的脑袋。相比沙皇赏赐的银茶壶,我们的脑袋又算得了什么?没了银茶壶,如何证明我们是贵族?还要脖子上的脑袋何用?

阮文魁的脑瓜仁几乎被他们吵裂了,摘下砂锅帽子拿在手里,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59书库59shu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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